小微企業貸中介崛起:月入上百萬,養空殼公司新金融
開年以來,來自監管、成本的壓力,讓網貸、消金、銀行等機構陷入運營困境。
大量資金方開始尋求突破,迅速轉向更“高大上”的資產——小微企業貸。
一時間,這個領域變得無比火熱。
而一個龐大的群體開始崛起:小微企業貸中介。
他們手里批量養著假公司,甚至還“養”了一批假員工。
他們甚至偽造資料、包裝流水,并和銀行或貸款公司內部的人員分賬。
這是個暴利生意,最高能月入百萬,因此,很多銀行或金融公司的業務人員,也離職加入中介大軍。
這條產業鏈,正在從一二線城市,滲透到三四線,甚至更偏遠的地區。
危機一觸即發……
01、中介崛起
華北區大中介羅賢一,如今已深藏幕后,鮮少露臉。
但他暗自操作的業務,早就盤根錯節,“月入上百萬,操作的貸款額,都上千萬。”
此前,他操作的都是網貸,但最近,他開發了一門新的業務:小微企業貸。
說起來,在很長時間里,小微企業在貸款方面,一直頗為困難。
“小微企業可能養活了我們80、90%的人,但我們的融資只給了它26.7%。”平安集團副首席執行官兼首席運營官陳心穎稱。
但這種現象,卻在今年年初出現了神轉折。
首先,給小微企業放款,成為了行政命令。
象征“官方”的央行,把對小微企業貸款的投放,納入了宏觀審慎評估體系考核。
而另一方面,銀行也迫于“資產荒”,在全力尋找資產,而小微企業貸成為其選擇之一。
開年以來,各大金融機構紛紛加快小微企業貸產品布局。
比如建行的“小微快貸-云稅貸”、平安旗下的經銷商動態融資,以及互金平臺頻頻推出的各類信用貸、抵押貸等。
“小微企業貸一下就活了,貸款中介們聞到錢味兒了,都往這里頭涌。”羅賢一稱。
一個新的中介群體,就此崛起。
知情人士透露,在極短時間內,僅一個地級市,像這樣的中介機構就已有數百家。
仿佛一夜之間,它們就從地底冒了出來。
這群人,都是怎么來的?
“很多以前都是網貸的中介,直接轉行過來的。”羅賢一稱。
但是,還有一股新的力量,加入了中介大軍。
羅賢一注意到,很多新崛起的大中介,對銀行業務都“門清”,操作手法嫻熟。
他深入刺探敵情后發現,這些新崛起的中介,有很多是線下理財人員,還有不少是銀行零售業務人員。
“目前每5個小微企業貸的中介中,就有至少1個來自于專業金融機構。”某機構人員稱。
羅賢一保守估計,現在全國起碼已有上萬個這樣的小微企業貸中介,龐大的群體、嚴密的產業鏈已經形成。
02、養公司
貸款需要審核的,無非兩點:還款能力和還款意愿。
網貸中介的主要操作方式,就是包裝個人資料,如銀行流水、工作單位,偽造通訊錄,等等。
而在小微企業貸領域,就變成了包裝企業。
“銀行高級口子,只要名下有房,就可下款數百萬。”羅賢一的廣告,打到了各個貸款群,他也會去銀行門口,攔截需要貸款的客戶。
這被戲稱為“高級式擼口子”。
這些中介的廣告,圍繞的核心都是“房子”,客戶上門之后才會被告知,辦的是小微企業貸。
這些公司的外殼,都是怎么來的?
代理記賬公司,是一個重要的“公司池”。
“它們手中有大量的公司,且都很干凈。”羅賢一稱,這樣的公司可以直接拿出來用,以前的價格,是用一次1萬元。
現在小微企業貸需求上升,對方也坐地起價,要求把貸款金額的2%,作為服務費。
羅賢一一般會挑一些有公司流水的公司,直接用。
除此之外,現在市面上,還有大量專門“養公司”的團隊。
同一家公司,只能在一家銀行貸款,但可以操作小微企業貸的銀行有幾十家,市面上還有一些小貸公司,也可以做這類貸款。
“所以,注冊一家公司,貸出來上千萬都沒問題。”專門養公司的負責人錢皓稱。
而注冊一家公司的成本,只要數千元。
公司是怎么養的?
“無非就是每個月注入一些流水,感覺就像正常公司一樣。”錢皓稱。
養流水也有一些策略。
一些公司會不間斷地以4:3比例進行存取。
比如,一周內分三次,往企業賬戶打1萬,取8000;或是打5萬,取4萬。
通過這樣持續的存取動作,讓月流水形成固定有效的賬面。
有意思的是,這個產業,還可以自成閉環。
在銀行申請企業貸款,銀行一般不會直接將錢打到申請公司,而是打到合作的第三方公司。
比如,公司簽了一個合同,要生產100萬的產品,但沒有那么多錢,就可以去銀行申請貸款。
100萬審核下來后,會直接打給合作的公司。
“一般合作的公司,也是我們自己養的公司,而這100萬,就會直接成為這家公司的流水,一舉兩得。”錢皓稱。
為了更逼真,他們甚至會偽造公司員工。
知情人士透露,目前每家中介機構或是下游公司,手上都至少有幾十到上百個“三件套”:身份證、銀行卡、電話卡。
而這些身份證,往往是從黑灰產手中買過來的,后者大多是“深山老林”里的人。還有些身份證是撿來的。
一套這樣的三件套,只需要一兩千元,可無限次使用。
而這些身份證,都是純“白戶”,無論貸款記錄還是征信記錄,一片空白。
從表面上看,他們就像是一群“進城打工者”。
錢皓會用這些身份證,和自己養的公司簽訂勞動合同。
他甚至還每月向虛假員工的“賬戶”打入固定款項,充當工資流水。
錢皓計算了一下,養這么一家公司的成本,不過1萬元,但它在各個平臺上去貸款,卻可貸下來上千萬。
錢皓因為懶得去找客戶,就會和中介合作,“每單提成貸款金額的5%。”
如此算下來,花1萬元養一家公司,可獲利50萬。
03、內外勾結
這條產業鏈盤根錯節,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
“我們的提成,是貸款金額的8%。”但羅賢一稱,前期還會收取一定的服務費。
這個收費比例,各個地區不太一樣。
數據美化得越多,包裝得越好,費用也越高。
一些地區通過中介機構運作貸款,實際資金成本已在15%左右。
也就是說,運作上千萬的貸款,中介要收走150萬。
當然,這些錢可不是全部歸中介,其中一小部分,是銀行或者貸款公司內部人員的“返傭”。
羅賢一一般是和對方三七分,銀行或貸款公司拿走三,他留下七。
“我們的客源,除了從市面上找之外,大部分來自金融機構的推薦。”羅賢一稱,內外勾結,是這個模式的核心。
“很多銀行柜臺都有我們的人,有人咨詢,銀行的人會給他一個電話,說聯系這個人可以辦理。這個電話就是我們的。”羅賢一稱,這些內線,是他們重要的獲客來源。
“我剛去銀行柜臺問完,一出銀行,就接到無數貸款中介的電話,這肯定是暗自串通好的。”一位小企業主稱。
除此之外,銀行和貸款公司的內部人員,還需要提供風控要點。
這些要點,就是包裝資料的核心。
比如,一些銀行或貸款公司,會要求申請貸款人必須是企業法人,或者是企業的實際控制人。
“是法人比較難,但成為企業實際控制人就太簡單了。”羅賢一稱,只需要公司股東在一張紙上簽字蓋章。
這些紙質文件和手續,羅賢一一般直接“偽造”。
“銀行或貸款公司,是沒法核實這些文件的真偽的。”羅賢一稱,但流程,卻要走到位。
羅賢一稱,這個行業處在暴利階段。
一個稍微大點的中介,就可月入幾十萬。
“一個月只需要做兩三單,每單收入都是10萬以上。”羅賢一稱,盡管小微企業貸的流程更繁瑣和復雜,但成交后的提成高。
在一些小微企業貸火熱的地區,這已成為一門暴利生意。
一位在浙江衢州地區較有資源的中介解釋道,目前當地大量小微企業貸都從他們手中過。“多的時候一天有十幾單。光一個下午,就能從資金方批出200來萬。”
對于大中介來說,月入百萬,可輕松達成。
而養公司、刻假章、偽造文件、代開發票這些輔助的產業鏈,也已經完全成型,操作者收入頗豐。
04、房抵貸變種
實際上,這個模式并非真正的小微企業貸。
這個市場還處在“沒有統一風控標準”的蠻荒時期。
在眼下,企業征信比個人征信要難上許多。
要判斷一家小微企業的經營狀況,無非就是參考流水、財務、工商、社保、甚至水電費等數據。但一般的街邊店面,往往不會保留這些。
這就意味著,除了實地走訪,很難去做企業的風控。
所以,除了企業的一套手續外,還是需要提供個人名下房產作為抵押。
“目前所謂的小微企業貸,還是換湯不換藥的個人抵押貸。”一位原銀行零售業務人員表示。
羅賢一也反復強調這點。
這是因為,房抵貸可貸款金額并不高。
“比如說以裝修名義,最多也只可貸出幾十萬。”
但如果套上了企業的外殼,就可貸出上百萬,甚至幾百萬來。
“其實,說白了,就是房抵貸的變種,只是嵌套了一個企業的外殼。”羅賢一稱。
此外,還有一些銀行或者貸款公司,接受房產的二次抵押,所以,一套房子甚至可以貸出房屋價格的幾倍來。
對于客戶來說,為這樣高的金額,可以鋌而走險。
但這無疑提高了杠桿率。
而貸出來的這些錢,會流入哪里?
“挺可笑的,大部分還是流入了房市。很多人拿著錢,再去個人貸款買房。”羅賢一稱。
這件事情,對于銀行來說,有何好處?
不僅完成了必須給小微企業貸款的“指派任務”,而且還沖高了業績。
就是這樣的背景下,小微企業貸以畸形方式出生,發展。
危機潛伏水下,隨時可能爆發。
“大量金融機構,其實是在借助中介落地到三四線,甚至更以下的城市。”某網貸平臺負責人稱。
這些都是危險的信號。
正向的鼓勵,生生淪為畸形的模式。
“沒有密不透風的墻,永遠都有漏洞可鉆。”羅賢一稱,在這條產業鏈上,用利益可以撬開所有的口子。
而真正的小微企業貸,何時才能出現?
【來源:一本財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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