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1 日，愚人節，但滴滴沒有食言。當日上午十點整，定位于無錫的滴滴用戶發現，滴滴出行的 App 里多出了外賣業務入口。

滴滴將首個外賣試點運營城市選擇在了無錫，這是今年 3 月初傳來的消息。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一支滴滴外賣團隊進駐無錫，負責招募、培訓外賣騎手和有意愿合作的商家。根據一位駐扎在無錫的滴滴工作人員透露，截至目前，滴滴外賣為無錫「開城」的投入超過千萬。

這支團隊隸屬于滴滴出行的 R-lab 部門，負責探索滴滴邊界、孵化創新產品。一位滴滴外賣的站長表示，4 月 1 日到 4 月 8 日是滴滴外賣在無錫的試運營階段，團隊將利用這段時間了解商家和騎手的反饋，而后再繼續探索。

2017 年，美團和滴滴已經開始相互試探著深入對方后院；到 2018 年，戰火爆發。美團打車 3 月份進入上海后，市場反響強烈。美團方面表示，打車業務在上海上線不到 20 個小時，日訂單量即突破十萬單。3 月 24 日，王興稱，美團在上海已經割取了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無錫一役是滴滴應戰「復仇」的好機會。美團打車在上海上線前，已經在南京運營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而對滴滴來說，試水無錫則是它在外賣業務上的第一次探索，公司在步伐上也顯得謹慎許多。

薅羊毛的人

3 月 31 日，「開城」前夜，結束了最后一場培訓后，外賣騎手朱海在滴滴配送客戶端上收到一則來自官方的消息：4 月 1 日當天，在無錫獲得忠誠獎一等獎的騎手將獲得 400 元獎金，而 4 月 2 到 4 月 8 日試運營期間，單量最高的騎手能獲得 2500 元獎金。

朱海在朋友圈發出了截圖，并配文「騎手們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這立刻引得了一幫騎手兄弟們的羨慕。

剛進三月，滴滴外賣即將上線、與美團外賣「開戰」的消息就傳遍了無錫城的外賣騎手圈，甚至惹得周邊城市的騎手也蠢蠢欲動。在百度貼吧的滴滴外賣吧里，不少自稱來自常州、上海、南京的外賣騎手發帖咨詢。還有來自成都、溫州的騎手在貼吧里呼吁滴滴「趕緊來開城」。

這些騎手大部分已經對互聯網巨頭之間的「燒錢」玩法了然于心，也大多數聽說過美團外賣、滴滴打車剛剛上線時騎手、司機通過「薅羊毛」、「賺快錢」的故事。

近一個月來，滴滴在無錫先后開設了十多個騎手站點，緊鑼密鼓地招募騎手。在站點門口的海報上，月入一萬是最顯眼的字眼。滴滴外賣招聘的騎手包括「忠誠騎手」和「自由騎手」，定位相當于美團專送和美團眾包。滴滴承諾，忠誠騎手每周在線大于 48 小時就可以拿到月收入保底 1 萬元的收入，而自由騎手的訂單收入也會翻倍。截止外賣業務上線前夕，每個站點已經儲備了 50 名左右的忠誠+自由騎手。滴滴方面宣布，截止到三月底，已收到了超過一萬份騎手應聘申請。

「一萬元保底」，是對騎手們是最直接的誘惑。「美團一周跑六十多個小時，累死累活，可能最多賺六千左右，而且采用的是計件制。」朱海說，這是無錫外賣市場上騎手的平均收入水平。他曾經是美團外賣的騎手，如今成為滴滴招募的第一批忠誠騎手，「以前老平臺上，能走的都走了。」根據媒體報道，滴滴外賣在無錫已挖角美團 70% 左右的騎手。

「先干一個月再說」，這是包括朱海在內的應聘者的普遍想法。而對于兼職騎手來說，更不存在選擇的問題，他們可以同時擁有美團眾包和滴滴自由騎手的身份，根據兩家的派單和補貼情況選擇。「既然有補貼，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美團和餓了么對此的反應也十分迅速，在 3 月底，兩家公司也已拿出了「防御」措施，意圖和滴滴「針鋒相對」。目前在無錫，美團和餓了么的站點都已由代理商管理運營。為了彌補騎手進一步流失，無錫餓了么宣布在 4 月開始對蜂鳥騎手開始最高一個月 1800 元的獎勵，美團某站也開啟了類似的騎手補貼獎勵政策，并強調「如騎手中途離職，再新入職后將倒扣三個月，再繼續累計工齡。」

估值 560 億美元的互聯網巨頭帶著充沛的資金突然兵臨城下，新一輪的躁動和興奮也讓一群身份不明的投機者重新冒出頭來。

在各大移動應用商店里，人們還暫時搜索不到滴滴外賣的獨立 App，但一個 logo 和業務都類似的「嘀嘀點唄」會出現在推薦列表里，這家公司的注冊地址為程維老家——江西上饒。這家公司同樣宣布將在 4 月 1 日在上饒、杭州等地上線外賣業務，并且開放了代理商招募渠道。

在朱海所在的一個聚集著外賣業務代理商和配送員的微信群里，那些沒有在第一時間「搭上」滴滴外賣業務快車線的人們也對這家公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目前人們暫時還分不清這家公司與滴滴之間的關系。

直到 4 月 1 日深夜，群里還在熱烈的討論著，有人提醒著大家，「或許是蹭流量的，有可能是騙子」，但也有幾位此前代理過美團外賣業務的城市代理商已經將這個來路不明的公司看做下一個掘金地。

非友即敵

「開城」當日中午，無錫萬達商城門口，橙色外賣服的騎手聚在一起、無所事事地聊著天。正值用餐高峰期，但他們收到的訂單還不多，由于只是第一天業務上線，還沒有多少用戶知道滴滴新業務的存在。

下午三點，根據滴滴外賣另一站點站長統計，在站點里已經上線工作的 25 名忠誠騎手平均每人接到了八單。

單量并不算多。工作人員提醒騎手，「開城」第一天屬于「灰度測試期」，訂單少是正常現象。

但在商家那里，4 月 1 日這一天卻過得十分動蕩。滴滴在無錫開設外賣的消息剛剛傳開時，就有商家表示已經收到來自美團外賣必須「二選一」的通知。

目前看來，美團重點把守的商家就是餐飲品牌連鎖店。打開滴滴的外賣商家列表，規模化的高端餐飲商戶不多，少數出現的連鎖店中，也以黃燜雞米飯、沙縣小吃等平價商戶為主。

4 月 1 日中午十二點左右，一位美團外賣的站長直接將監督商家的任務下放給了美團騎手，他在微信群里通知騎手：「一旦發現有連鎖品牌店在線滴滴的，兄弟們要及時同步。」、「上一個滅一個」。一位無錫美團騎手透露，美團在 4 月 1 日已經關閉了很多商戶的接單系統。

無錫德克士的幾家連鎖店成為了首批被美團外賣封殺的商家之一。1 號上午出現在滴滴外賣頁面后不久，在美團外賣的頁面上，幾家德克士統統顯示為「商家休息中」的狀態；但緊接著幾小時后，無錫幾家德克士在滴滴外賣上的頁面也顯示關閉。

一定程度上，無錫突然成為了幾家外賣平臺、平臺 BD、騎手和商家互相拉扯的角斗場，相似的場面在 2015 年外賣大戰期間曾經大規模爆發過一次。幾年過去，無錫這種城市的外賣市場依然很熱鬧，除了美團、餓了么以外，偶爾商家還要接待來自微信小程序的市場人員，他們會游說商家開發小程序、強化自身品牌，并接入達達配送為顧客送單。這種方案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幫助商家規避美團、餓了么平臺抽取的高額傭金。

不過，和幾年前不同的是，一些難以被突破的秩序和壁壘已經被建立起來。

目前并沒有傳出滴滴在無錫大規模挖角美團或餓了么地推 BD 的消息，一位美團外賣的市場拓展人員對極客公園表示，「除非滴滴給出很高很高的待遇，否則是 BD 很難挖走，因為美團 BD 開發的商家已經有持續的提成，如果走了，這就相當于把自己已經開發的商家白白扔給別人。這并不劃算。」

同時，美團還有機會通過為小微商戶提供金融服務進一步加深與商家之間的關系。美團金融從 2015 年就開始布局；到 2018 年 2 月 27 日，已經拿下了第三方支付、小貸、民營銀行和保險經紀的牌照。近日，他們放出了首次招募區域代理的消息。王興在 2018 年初的內部信中也曾提到，美團將為小微商戶提供以「經營、物流、供應鏈、金融等以科技為核心的服務······」

對身經百戰的滴滴來說，營銷和數據能力不容置疑，但如何在美團的重重包圍下拿下優質商戶，并且維護好與他們之間的關系，成為了卡在外賣業務中間的最大門檻。

滴滴方面一直宣稱，入局外賣并不是單純為了「報復」美團在出行方面的布局。Uber Eats 的「四輪出行+外賣」模式在 2017 年為 Uber 創造了 30 億美元的營收，這是滴滴完全可以企及榜樣。

但一旦大規模開設外賣戰場，滴滴接下來就將面臨多個維度同時展開的攻防戰役。在主業出行方面，除了要應對美團在上海的逼宮之外，易到、嘀嗒拼車、首汽約車甚至高德順風車對市場的虎視眈眈也不容小覷。同樣在 4 月 1 日，正在回血的易到宣布公司正在進一步調整業務，新的運營策略包括免除車主傭金、實行階梯返利、下調乘車資費等等。

或許對經歷過街頭戰爭的滴滴來說，充滿風險和不確定性的競爭狀態已經是常態。但滴滴愿意接下來為外賣這個新開的戰場還會投入多少資金和決心，這還是個未知數。

愚人節深夜，一位無錫滴滴「忠誠騎手」曬出了自己當天的「成績單」：八個訂單，收入 66 元，但平臺獎金補貼已經超過了 300 元。

似曾相識的故事，又開始了。

來源|微信公眾號：極客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