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啊，到處都是水，卻沒有一滴能喝。”（Water, water everywhere. Nor any drop to drink.） 英國詩人Coleridge描述受困于大海，卻沒有一滴水能喝的窘境，正是當前這個信息時代的真實寫照。

希臘哲學家愛比克泰德的道德觀中有一條是“說話之前，先理解你要說的話”。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在所有人際關系比過去任何時代更復雜的生活中，“語言”與“理解”兩個字又有多重要？

也許你心里很不以為然，不能理解他人是常事，如果說連自己要說的都不理解，豈非笑話？但靜下心來想一想就會發(fā)現(xiàn)，的確有許多人并不“理解”自己的意念與語言，因此，這些話語在別人的檢視之下就以“欺騙”、“夸張”、“莫名其妙”等不同方式成形了。

不久前，我去辦一場活動，因為先前與我接洽的人員已離職，所以在報名完成后，我才知道主辦單位對外說明的活動形式與我所了解的不同。雖然這不是一個符合場地與設備條件的計劃，但當我想到那些不了解狀況的民眾時，我也就認真地想著各種克服困難的辦法。一方面從活動內容的設計下手，另一方面要求主辦單位立刻通知報名的人，請他們體諒并做一些調整。

在與主辦單位接洽當中，大家態(tài)度都很好，但“好”在這次的事情上只是一種語言的感覺，實際該做的事卻沒人執(zhí)行。我相信當人遇到共同的困難時，如果只有表面同心卻沒有真正的協(xié)力，這言語上的“好”到末了反而會變成一種“壞”的印象；說話的人用毫無進度的行為，推翻了自己語言所建立的表面誠意，讓大家都非常困擾。

一個星期后，我很擔心地打電話去問是否發(fā)出通知了？主辦人說：“沒有！因為我們打算等當天再告知。”我的心一沉，立刻就表達了這對報名者非常不禮貌；更何況他們已經(jīng)同意了這個做法，卻沒有付諸行動。

又隔一天，我已把所有的工作細節(jié)都擬定好了，在討論中，對方又很親切地問：“設備上我們可以支援什么？”我聽后充滿期待地反問：“你們有哪些設備？”對方很可愛地答道：“哦！我們什么都沒有。”我當時想到自己心中常常歸納出來的兩句話：有些話不能算是問題；有些話不能算是答案。

“理解”是成熟的心理過程，當我們理解自己所說的話，代表的是對蘊藏在話中的責任有完整的認知與實踐的熱情。如果我們不想“理解”自己說話的內容，就不要怪他人誤解或不信任。現(xiàn)在的媒體，已經(jīng)越來越不理解自己說出的話語，除了標題以外。

同樣偉大的希臘哲學奠基者蘇格拉底中年時的生活習慣是：每天用完早餐，就外出游逛，找人聊天。他喜歡一對一的談話方式，而不喜歡上課或演講，因為上課沒有溝通對話的機會，反而在聊天的過程中，可以充分運用他的方法。

我們與別人談話，可以用很多不同的方式。譬如，“我告訴你一件事情。”這就是一種方法──我直接告訴你一件事情的發(fā)生，因為我看到的你沒有看到。另一種方法是在談話中，聽到對方提及某種概念時，我可以反問：“既然你使用這個詞語，就應該知道它的意思。”舉個例子，蘇格拉底和一個年輕人聊天的時候，故意引導對方，說：

“你覺得某某老師為了援救小孩，卻犧牲自己被火燒死的事情，是不是顯得她很勇敢？”

年輕人上說：“對！她真的好勇敢，令人佩服！”

蘇格拉底又說：“你如此肯定她是勇敢的，那么你一定知道什么是勇敢？”

“那當然！”

蘇格拉底繼續(xù)問：“我想了很久，就是不清楚勇敢的本質是什么？那么，你能不能告訴我什么是勇敢？”

年輕人說：“勇敢就是勇敢地去救人。”

蘇格拉底再問：“并非每個人都有機會去救人，那么是不是沒有機會救人的人，就沒有辦法表現(xiàn)勇敢呢？”

“不對，不對！有些人是堅持自己的理想，可是……”他講了半天，舉了很多個別的勇敢情況來加以歸納。但是，蘇格拉底問題的真正含義是：

“如果不先知道勇敢的定義，又如何知道什么是勇敢的表現(xiàn)？”

這樣的反問法，啟發(fā)我們反省的空間：“你是不是沒有經(jīng)過考慮，就接受許多既成的觀念？”這個觀念往往是風俗習慣或是傳統(tǒng)權威所造成，以致你根本沒有經(jīng)過批評的反省，就盲目認定某行為一定是好的或壞的。

內心沒有真正理解，行為就會缺乏穩(wěn)固的基礎。譬如，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勇敢，只是根據(jù)別人的說詞，在什么情況下跳水救人就是勇敢。所以，我一定要等待機會，以跳水救人來表現(xiàn)勇敢。事實上，我不知道勇敢的本質是什么，我不是為了勇敢而勇敢，也不是為了別人的稱贊。像這樣反省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真的需要重新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知識？

這種通過反詰、辯證，再設法歸納成普遍的概念或定義的方法，就是蘇格拉底所用的思考方法。而現(xiàn)在的人看一篇文章只用10秒的情況下，你指望他們內心真正理解嗎？

然而，以上這些老朽的話都不是我要說的重點。現(xiàn)在的主流精英們往往出生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年輕時用的手機還是3310、玩的還是WOW，剛上網(wǎng)的時候對于社交網(wǎng)站或者自媒體完全沒有聽過。也就是說，在這些使用者性格成長的重要期間，社交網(wǎng)路都并未真正參與到他們的生活——相信我，網(wǎng)游上的公會聊天和現(xiàn)在年輕人的交流還是有差別的。

我們常說：“在班上帶頭排擠他人的人，往往具有領袖氣質。”因為這些人在人際關系里總是游刃有余——不過，這只僅限于“現(xiàn)實生活”?，F(xiàn)在18歲左右的青少年，已經(jīng)越來越容易找到好友上千人、粉絲人數(shù)破萬，而且隨便發(fā)一張自拍照也能突破300個贊的人。這些社群病毒的帶原者，才是真正未來操縱互聯(lián)網(wǎng)影響力的人才。因為科技的進步，代際鴻溝的出現(xiàn)間隔將會更短，過去也許是12年一個世代，如今可能隔5年就如同隔了一個世代。 

也許你會認為，他們的風格是“亞文化、上不了臺面”，但事實上，每個時代的群體都經(jīng)過這一階段。無論是父母、教授、政府官員，在他們18歲時所使用的語言，也都被長輩視為不入流、不正式；而過去這些“不入流”的語言，如今已經(jīng)是我們隨處可見到、可聽到的了。 

所謂的文化，就是不斷向下融合的聚合體。

回頭看這這些社群病毒攜帶者，他們的優(yōu)勢在哪里？

1. 通曉社群語言

2. 知道如何吸引網(wǎng)友的注意

3. 明白正確的受眾群在哪里

4. 了解什么是網(wǎng)友的痛點、笑點、哭點

當所有企業(yè)的營銷人員，汲汲營營不斷學習營銷手段的時候，對于這些年輕人而言，推廣自己卻像是接電話一樣自然——面對這樣環(huán)境教育所帶來的差異，即使是70后精英，也顯得尷尬生硬。云里頭看世界很不一樣，有高度，但是模模糊糊。

所以說，論傳播，我們真該向那些“似乎什么都不懂”的年輕人學習。